文／雲林縣參與式民主協會
從一出生就在原子化社會、在「五獨」的狀態下長大的我們，可能很難想像「五獨」以外的人際關係，因此，可能誤以為「五獨」是無法被改變的，但在過去的農村共同體時期，人我關係是非常緊密的，幾乎所有日常生活會遇到的所有需求、矛盾，都是透過集體合力自治、解決。
回想阿公阿嬤小時候的年代，農村都種稻，也尚未機械化，田裡工作不可能獨力完成，必須互相幫襯才能存活下來。除農事外，還包括因為種田不可或缺的灌溉設施，一定得定期興修水利，這也一定要靠眾人之力才能完成。又譬如蓋房子，當時還沒有商品屋，人人皆有居住需求，也唯有透過眾人之力才有辦法完成蓋房子的工作，因為彼此維繫著緊密關係，大家的生活所需或面臨的問題，都可以合力完成。
另外，像是家家戶戶也總需辦理婚喪喜慶，張羅宴客需要很多工具和人手，當時沒有像現在可以花錢委由廠商統包，這類事情都不可能靠自己一個人或一個家庭來完成，所以一定會「共力」、「合力」，以確保每個人生活上的需求都可以被滿足、都可以順利完成、都可以活下去。居民描述印證農村共同體時代的依存關係，在龍潭村訪談的時，透過村民們的描述，印證了過去農村共同體時代，人與人之間緊密「相依互存」的關係。一位住在和平路的春賀大哥說，以前不管是辦喪事或喜事，需要用到的物品，像是椅子或鍋碗瓢盆，一定都是從第一戶借到最後一戶人家，在物資集中的狀況下，才能夠把喪事或喜事辦成。
另一位住在忠孝路的國仔大哥說，以前馬路還沒有鋪柏油時，大家都會各自拿自家的工具一起把馬路整平，不然下過雨後，沙土路很容易就坑坑洞洞，很危險也沒辦法通行，在整修馬路時也會順道一起整修水溝，年輕的村民會把水溝裡阻塞的廢土挖出、疏通水溝，大家才有辦法灌溉、耕種、維持生活。相較之下，現在幾乎所有問題只能交由政府解決，過去居民們合力自治的日常生活已蕩然無存。
既然原子化並非與生俱來，那又是如何透過「商品化」煉成？是什麼原因，讓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逐漸疏離？甚至誤以為可以「五獨」地活著？生活所需的一切物品、所有食衣住行的需求，經歷了一段從「社區共有共用，到家庭共有共用，到自己獨有自己獨用」的演變過程，就是「商品化」過程，商品化除了改變人與物的關係，也改變了人與人的關係，讓人進入原子化。
義雄大哥感嘆地說：「唉！現在人跟人之間幾乎沒來往，就連親戚之間都很少來往」這時，他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機說：「你看，很簡單的道理，現在手機這麼方便，一通電話就可以馬上找到人，事實人跟人之間還是沒有接觸」，相比以前，可能很多人共用一支電話、一台電視，因為共用物品，發生頻繁地互動，像是一起到河邊洗衣服，就會一起聊天，彼此之間會知道誰有困難，就會相互幫忙，可能一段時間沒有看到誰，很快就會察覺並自然想去關心他。
相反的，現在家家戶戶都有一台洗衣機、可能一個房間就有一台電視，一個人有多台手機，所以「商品化」造成了「原子化」。因此可以得知，原子化之「五獨」現狀並非與生俱來，是有機會可以變革它的。如何變革？首先，必須破除原子化「五獨」現狀，以下提供可行的實踐路徑──參與式預算。
破除原子化的參與式預算實踐步驟
以「重建社區民主自治共同體」為目的的「參與式預算」，如何變革原子化？有七大實施步驟，實施範圍不能過大、進行培訓、挨家逐戶訪談、聚集民主討論、根據共識提案、提案說明與民主討論會、民主（投票）共決實施方案／成立志工小組或推選自治委員。
實施範圍不能過大
第一個步驟是選定一個不超過村里為範圍的社區，因為如果實施範圍過大，超過一個村里的話，勢必沒有辦法盡可能讓人人知情，以及做到人人的知情度趨於一致，如此一來居民肯定就會因為不知道、不了解社區正在進行參與式預算，或因無法了解參與式預算與自己的關聯是什麼，而沒有參與意願。
透過重新建立參與式預算的討論會議，幫助五獨的社區實踐合力自治（照片來源：雲林參與式民主協會）
大家會認為請村里長廣播或發傳單不就好了，但許多居民可能整天在外工作，沒有辦法聽到廣播，回到家即便看到傳單，也可能以為是廣告訊息沒有細讀。事實上，從「接收到訊息」到「重視所接收到的資訊」，甚至「願意出來參與」，這中間還有一大段距離。首先，居民需要基本瞭解「什麼是參與式預算」、「參與式預算對我有什麼好處」、「為什麼我需要親身參與」、「參與式預算和遇到問題時找村里長有何不同」、「我可以怎麼參與」等。必須初步對於這些問題有想像或思考，才能逐漸提升參與力。因此，如果實踐範圍過大，就無法引起居民重視，一個不是盡可能朝「人人參與」目標發展的參與式預算，必然會維持原子化之「五獨」現狀。
進行培訓
選定一個以村里為範圍的社區後，我們會先培訓社區頭人例如村里長或社區發展協會幹部，讓他們理解參與式預算的用意，以及「人人參與」的必要性，頭人有了基本認識並重視之後，他們才可能鼓勵、帶動居民們參與，這個步驟的設計也是為「實現人人參與」鋪路，鼓勵大家從家裡走進社區，帶動更多人相互交流，逐步變革原子化。此外也會讓接下來要推動的每個步驟更加順利，促進社區團結。
挨家逐戶訪談
原子化「五獨」現狀，維持了起碼70、80年以上，已經非常固化並與時俱增，若要逐漸變革，挨家逐戶訪談就是一個必須不斷進行的工作。透過主動登門拜訪與居民認識，詢問他們對社區公共事務及社區需求的看法，才能讓居民開始提出意見、親身參與。透過訪談，他們也才有機會聽到其他居民的意見，並累積歸納大家的想法，漸漸從「只從個人角度出發」到「逐漸發展公共思維」。
透過重新建立參與式預算的討論會議，幫助五獨的社區實踐合力自治（照片來源：雲林參與式民主協會）
聚集民主討論
雖然挨家逐戶訪談是最重要的步驟，但若居民沒有聚集在一起面對面討論，還是不太可能逐步變革原子化。因此，聚集民主討論這個步驟最重要的核心價值就在於讓他們可以齊聚一堂、增進對彼此的認識，共同針對居住的社區提出需求，進行討論、共謀解方。
聚集民主討論會時，會鼓勵並盡可能培力人人於會議中暢所欲言，藉由表達意見的同時，彼此之間交流、共感，大家也才會在當下感受到自己社區的需求，其實也可能是集體的社區需求，藉此感受其他村民的參與動力，相互帶動、累積信心，想法也能在交流過程中不斷發展並凝聚共識，並朝向「將共識落實」的下一步邁進。
根據共識提案
這個步驟比較重要的部分是將每個人初步的想法，藉由民主討論的過程，聽見其他居民的意見，凝聚成一個相較成熟的方案。
提案說明與民主討論會
依據上述凝聚方案的過程，社區舉行提案說明與民主討論會，這是集體讓方案成熟化，綜合居民們的共識進行的提案討論會，另一方面，也讓可能是此前還未參與，對於討論過程不知情的居民，藉由提案說明會來了解大家所提出的社區需求、有機會可以了解目前被提出的方案有哪些、群策群力參與公共事務，針對社區提供意見並進行分工。
參與式預算的民主討論會，阿嬤也要參與意見表達（照片來源：雲林參與式民主協會）
民主（投票）共決實施方案／成立志工小組或推選自治委員
投票或可作為一種參與的方式，但並非絕對必要。此步驟更重要的價值在於是否能貫徹集體「群策群力」、「凝聚社區」、「帶動持續參與」，在民主討論會參與率高並凝聚出基本共識的狀況下，即可藉由集體的力量將共識的方案落實，並保持討論、修正作法，另外，也藉此逐步累積、發展各公共事務委員會，以落實方案之執行，保持參與。
此篇文章由雲林縣參與式民主協會授權，經本站編輯後刊登。
雲林縣參與式民主協會
「雲林縣參與式民主協會」由一群雲林積極公民組成，希望在雲林推動謂之為台灣民主治理新趨勢的參與式預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