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吳欣芳
乍看克莉絲朵．古德（Crystal Good）過往經歷，可能很難想像之後她會成為一名媒體人。克莉絲朵過去在家鄉西弗吉尼亞州，是個詩人、表演者和議題倡議者。現在克莉絲朵是《非裔：西弗吉尼亞州》（Black By God: The West Virginian）（以下簡稱《非裔》）的創辦人和發行人，她表示，西弗吉尼亞州89%的人口是白人，《非裔》是屬黑人的媒體。
克莉絲朵是個黑人，她在2019年創立《非裔》，以回應州內沒有任何為少數族裔發聲的管道。儘管北卡羅來納大學（University of North Carolina）赫斯曼新聞媒體學院（Hussman School of Journalism and Media）名為「新聞沙漠」計畫，早已注意到雖然美國針對不同族裔的新媒體有增加的趨勢，但西弗吉尼亞州仍舊沒有報導黑人相關新聞的媒體。
單一視角造成嚴重的訊息鴻溝
「大部分的西弗吉尼亞州的文化都是從白人視角出發」克莉絲朵說。「主流」文化的型塑往往以白人視角為觀點，並設定白人為目標閱聽眾，這種思維造成其他族裔巨大的訊息鴻溝。西弗吉尼亞州目前有85家地方報紙，但根據「西弗吉尼亞州新聞協會」（West Virginia Press Association）統計，該州僅有3名黑人記者。過去150年，該州只有14家由黑人創辦的報紙，自1950年只剩兩家，最後一家《查爾斯頓文摘》（Beacon Digest of Charleston）已於2006年吹上熄燈號。
為了弭平這個鴻溝，在慈善基金會和新聞倡議者募資下，許多新創新聞組織紛紛成立，即使媒體數量和讀者都有成長的趨勢，但能否營運下去仍是個未知數。根據《地方和權力如何扭曲美國新聞業》《Rich, White, and Blue: How Place and Power Distort American Journalism.》一書的作者妮基．亞瑟（Nikki Usher）所言，人們現在願意為閱讀新聞而付費，在消費者的樣貌中，多數人是自由主義派的富有白人。
「民意調查指出，自由主義者關心社會議題，他們更願意付費支持新聞業，媒體的利潤就是來自於那些因不了解他者，而感到罪惡感的自由主義白人，提供他們需要的新聞。」妮基說。這刺激媒體將目標閱聽眾設定為更富裕的這群人，妮基解釋，當媒體開始分眾產製報導時，有些人會獲得質量較好的報導，有些人則會獲得質量差或錯誤百出的報導，這將會造成不平等的狀況，相當危險。
「主流」文化的型塑往往以白人視角為觀點，這種思維造成其他族裔巨大的訊息鴻溝（照片來源：Pexels）
妮基說：「我們可以在全國性的媒體上看到，有些內容的目標閱聽眾是白人，這些內容向白人分析、說明黑人的想法，你可以從《疫情過後，為什麼黑人女性不想回辦公室》之類的文章中看到這個現象，這些文章服務特定人群。」服務特定人群並非克莉絲朵創立《非裔》的目的，《非裔》發送PDF格式的電子報、線上即時新聞和實體刊物，為閱聽眾提供不同型態、不同價位的內容，努力彌合該州新聞生態造成的資訊落差。
傳統媒體沒教導如何參與公共事務
克莉絲朵10來歲時，起心動念想為黑人創辦媒體，她想保留家鄉最後一家由黑人創立的媒體《查爾斯頓文摘》。1991年，年僅17歲的她，請該州唯一一名黑人新聞製作人，也就是在電視台工作的父親，聯繫詢問是否可以收購《查爾斯頓文摘》。她認為自己可以做得更好，當時她和父親的經濟條件並不富裕，但她相信如果《查爾斯頓文摘》同意，她可以想辦法解決錢的問題。「《查爾斯頓文摘》拒絕了，但17歲的我開始意識到能以不同形式做新聞。」克莉絲朵說。
當克莉絲朵有機會學習不同方式來做新聞時，她勇於嘗試，參加西維吉尼亞大學里德媒體學院（West Virginia University Reed College of Media）的創新解方計畫（Media Solutions and Innovation）。這個計畫幫助媒體開發收入，讓他們能有穩定的獲利。
西弗吉尼亞大學助理教授兼計畫主持人吉米．伊奥维诺（Jim Iovino）說：「我們教參與者如何經營媒體，並學習各種知識，達成收入多樣化。我們也教他們運用媒體所擁有的領導能力，以及社區新聞工作的新方法。此外，我們也努力尋找一個能讓媒體永續經營的方式。」在整個學習過程中，克莉絲朵研究了新創媒體公司不同的商業模式，其中激發她靈感的是位於內布拉斯加州，雜誌型態的《喧騰奧馬哈》（NOISE Omaha），2018年4月以來，《喧騰奧馬哈》一直為北奧馬哈的黑人提供服務。
「雜誌是我們第一個產品，也是一個合乎成本的傳播媒介」，《喧騰奧馬哈》的總裁兼執行董事邁爾斯．戴維斯（Myles A. Davis）說。現在《喧騰奧馬哈》的媒體管道多元，有社群媒體、網站、廣播和印刷品，都是為了讓閱聽眾更容易獲得新聞。2017年6月，一個旨在幫助在地新聞的組織「新聞情報站」（Listening Post Collective ），在北奧馬哈進行一項調查，他們發現那裡的黑人社群有著資訊鴻溝，「因為傳統媒體沒有為地方提供能讓他們發展社區所需要的東西」邁爾斯說。
在《喧騰奧馬哈》成立之前，《奧馬哈之星》是該市唯一一個服務黑人的報紙，並已營運80年。這家報社傳達非裔美國人的觀點，社區中有誰？他們在哪兒工作？誰迅速成為當地的體育之星？這些資訊全都在這份在地報紙中，可說是當地名副其實的指標媒體。然而，邁爾斯指出，在「新聞情報站」對奧馬哈市場的調查中，可以看到在地新聞缺乏一項社會功能。邁爾斯表示，傳統媒體沒有讓民眾知道如何參與公民活動、從事社區事務，並報導社群需要的工作、教育、居住或健康的資訊。他們開始著手為非裔和南亞裔提供這些資訊，並肩負教育奧馬哈居民的責任，因為每個人都需要了解這些主題。
儘管美國針對不同族裔的新媒體已有增加趨勢，但西弗吉尼亞州仍舊沒有媒體報導黑人的相關新聞（照片來源：Pexels）
儘管《喧騰奧馬哈》的報導側重於黑人社區，但捐款卻反映了妮基在書籍《地方和權力如何扭曲美國新聞業》中提及的現象，《喧騰奧馬哈》的主要捐款人來自自由主義的白人。邁爾斯說：「我們發現很多支持、捐款和與我們互動的人，都是自由主義的白人，Instagram上的粉絲也都是白人女性。」戴維斯說：「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要擴大報導的面向，原本只有報導名人的封面故事，現在則增加專注於社會議題的深度報導，報導面向將會決定這個媒體的閱聽眾與支持者是誰。」
創造多元收入才有生存機會
《喧騰奧馬哈》現正嘗試不同經營策略，他們倚賴個人與長期捐贈，這讓他們擔憂能否找到穩定的長期資金。許多新創媒體公司，都正努力建立穩定的收入來源。創業初期，獲得捐款是有益的，但在某些時候，獨立媒體不能只仰賴財力雄厚的企業或組織。《喧騰奧馬哈》的目標是不依賴單一收入來源，而是創造多元收入，如訂閱制來養活自己。
多年來媒體型態發生變化，報紙努力轉型為線上型態，根據北卡羅萊納大學的報告，從2005年至2020年，美國超過1/4的報紙消失了。為了讓新聞沙漠現象不再惡化，有些公司開始在沒有地方新聞的區域成立媒體，從過往的訂報和廣告模式改為會員制。「會員資格只是訂閱的另一種說法，兩種模式都提供讀者內容，但訂閱制屬於交易性質，會員制則是邀請加入社群，並給予折扣和優惠。」妮基說。
邁爾斯希望找到一種方法來發展《喧騰奧馬哈》，他說：「這樣就不用依賴那些每年捐贈 3億美元的有錢人，而這些人並非我們所欲服務的閱聽眾。」克莉絲朵在創業初期也進行了許多嘗試，她用開餐廳比擬創業，她說：「這就像是我開了一家餐廳，我一邊推出義大利辣香腸，一邊努力地搞清楚狀況。」要想解決問題，克莉絲朵必須聽取當地社區和其他新媒體的意見，她說：「我正在從西弗吉尼亞州的新聞業和潛在讀者中收集資料。」
克莉絲朵面臨一項難題，就是如何在網路不穩定的農村，將報導推送給這些貧窮的人。在一個人年平均收入為2萬3千美元的州，要觸及人們是很困難的，她說：「我有什麼資格向人要錢？」妮基表示，在這種人們不會為新聞付費的地方做新聞，是媒體的一項挑戰。當人們生活捉襟見肘時，期待他們支付會員費看新聞，簡直是緣木求魚。
媒體想方設法尋求多元收入能永續經營（照片來源：Unsplash）
目前《非裔》由克莉絲朵出資，2021年6月當期也有獲得企業支持，同時她也獲得來自西弗吉尼亞州多家報紙老闆道格．雷諾茲（Doug Reynolds）的資金，並加入國家媒體補助計畫「迷你新聞集結」（Tiny News Collective），取得津貼補助。《非裔》2021年6月號（PDF版本）原本收費5美元，但只有20人下載，隨後她取消收費，該期已在全州下載了4千次。
克莉絲朵正在尋找提高知名度的方法，以便西弗吉尼亞州更多黑人社群可以閱讀《非裔》。她的目標是建立一個具有成本效益的平台，同時讓《非裔》更具有個性。在這個過程中，她希望《非裔》可以成為培養年輕黑人記者才華的地方，她說：「我希望有一天他們能說，我的第一篇報導是刊登在《非裔》。」
「誰報導新聞，誰就能敘事。」妮基說。
延伸閱讀：社區報讓巴西人對國內最糟環境災難永誌於心
此篇文章為YES! Media所撰寫之報導，原文發表於2021年11月10日，譯者：吳欣芳，由YES! Media授權，經本站編輯後刊登。
編輯：胡善慧、吳素華
文章來源：YES! Med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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