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欣芳
1999年九二一大地震，當年39歲的全國成（布農族名Torbors Chyuan，現任芥菜種會社會救助處處長），擔任某社福團體的救援及重建部門主管，雖然他是社工出身，並非專業救災人員，但他被賦予任務後，必須在滿目瘡痍的埔里災區協助災民，即刻搶救生命。
儘管眼前一片混亂，但在災難中，有個景況卻讓他畢生難忘，他看見物資源源不絕送至災區，熱忱的志工也紛沓而來，有人捐帳篷，有人煮熱食，人們雖受災難驚嚇，卻也願意打起精神，貢獻一己之力幫助這片土地。於是在九二一地震後，全國成開始學習完整的災變社會工作，像是防災、備災、救災及重建等，也陸續參與救援台灣各重大災難，如八八風災和高雄石化氣爆事件，連國外經地震摧殘後的印尼尼亞斯島和蘇拉威西島，也遍布他救援的足跡。豐富的救災經歷，讓他成為台灣防救災專業的重要人力。原本已屆退休的他，因為芥菜種會的邀請，加入打造台灣社區防災支持網絡的行列。
全國成前往印尼做社區防災地圖教學 (照片來源：全國成)
一生的使命 打造全台社區防災網絡
九二一大地震對於台灣無疑是敲響一記警鐘，全國成相信，防災的觀念應該從小就培養，也是每個台灣人都必須具備的知識。而若想真正落實防災，更重要應從社區做起，當全台319個鄉鎮市區能落實防災，政府就不需挹注過多救災資金，較有餘裕投入在社會福利和公共設施。
全國成在芥菜種會也積極投入建構社區防災安全支持網絡，透過培訓防災種子師資及青少年防災志工、舉辦防災工作坊等行動、陪伴社區盤點防災資源，帶領社區民眾認識災害預防的作法，並了解所處社區面對災害時的因應之道。全國成表示，防災重於救災，如果防災做得好，當災害發生時，受影響的部分就會減少。他一直樂於分享這些Know How，每年也會在9月21日國家防災日以「安全城市嘉年華」寓教於樂的方式，讓社區民眾、村里長一起在玩樂中潛移默化學習防救災的觀念。
看不見的敵人 疫災備戰不馬虎
全國成過去的救災經驗，多是處理天然災害，像風災、與災、震災和土石流等被看得見的災害，但仍是「現在進行式」的新冠肺炎疫情，卻是無形無色，潛藏在民眾的生活環境，人人都有感染風險，他坦言：「雖然我是防救災的老兵，但這次疫情對我而言，恐懼感仍非常明顯。」
在疫情爆發之初，最讓全國成掛念的是芥菜種會附設的安置機構如愛心育幼院和少年之家。他建議提早加強安置機構的防疫措施，並列下十多項工作，安置機構據此訓練工作人員，也教導孩子們，如何在嚴峻的疫情下，保護自己，也關心身旁人的需要。全國成表示，因應疫情，愛心育幼院的院生和輔導員發揮創意，自製DIY布口罩，從剪布到縫紉，並使用可抽換的不織布作為濾材，以供平日防疫所需。像這樣做中學的方式，學習並實作防疫措施，讓孩子們親自動手做，比單純以教學的方式宣導更有效，也更深刻。
芥菜種會的緊急應變小組也針對關懷的案家、合作教會及服務據點，以電訪方式關心與了解狀況。此外，也進一步結合各地的社區共好點的力量，推廣自製布口罩行動，邀請社區長者和婦女參與學習，協助弱勢的社區家庭擁有對抗疫情的能力。除了實體網絡外，芥菜種會也透過網際網絡，募集防疫物資包、急難救助金和兒童待用餐等經費，串聯仍有餘力幫助他人的居民，和因疫情影響急需幫助的人們。
全國成身為防救災的領導主管，除了重視人員的專業訓練，對於自身的領導統御也戰戰兢兢，他說：「我很在意大家是否有充足裝備，再上戰場，所謂『不教而戰謂之棄』，因此我認為人人都應該對災難有認識，也應具備自我照顧的能力。」此次疫情期間，全國成確保同仁都在安全的環境中服務，並且帶領機構與社區連結，將防疫的知識和經驗，帶進社區和部落。
全國成出席2019年亞太防災韌性週（APEC Resilience Week）(照片來源：全國成)
轉譯防疫語言 宣導防疫無往不利
如何將防疫觀念帶進部落中，對不熟悉部落文化的防疫人員而言，可說是一項大挑戰。全國成善於觀察每個社區的特色與對防疫的需要，也因身為布農族，他相當了解原住民部落的文化與生活樣態。他提及，防疫的Know How 必須轉譯成部落能接受的方式，才能真正被落實。
在原鄉，許多原住民辛苦工作一天，結束後不分男女老少，就會一起烤肉或聊天，若直接告訴他們，需要維持社交距離，不能群聚，對於已習慣此種生活模式的人而言，將是難以接受。因此，對當地生活有一定程度觀察的他，將「請保持社交距離」的防疫宣導語言，轉譯成原住民的生活口語「請保持兩個山羌的距離」，他表示，用原住民熟悉的語言作為媒介，維持兩隻山羌或飛鼠的距離，他們的接受度就會提高。
防災與防疫網絡扎根於地方
集合防救災的完整專業，以及人類學家般銳利的觀察能力，全國成仍繼續與不同的專家學者合作，和政府單位持續對話，期待將社區防災與防疫支持網絡，更扎根於地方。因為此次的疫災，越來越多社區看見芥菜種會在防疫上的努力，有許多社區主動聯繫，期望成為合作夥伴。全國成說：「雖然我們機構很小，但這一兩年慢慢把防災做出自己的特色，也做得很有樂趣，芥菜就是一顆顆小種子，當我們持續與不同的社區合作，這些播下的小種子，也會慢慢成長茁壯。」
回顧30多年的救災歷程，每場災難有痛苦也有淚水，但如果近看每個災區，每朵雲其實都鑲著一條銀邊。在八八風災時，全國成看到一個部落已經斷糧一星期，但所有的災民仍把家中有的食物拿到教會，與人分享，人們也會禮讓部落裡飢餓的老弱婦孺先食用。
全國成出席2018年聯合國原住民防救災論壇，分享防救災的經驗(照片來源：全國成)
或許面對災難每個人都會軟弱，但全國成的視線，仍堅定地聚焦在人性中那道善良的光輝。全國成說：「在災難中會見到真實的人性，我看到台灣人的本性，真的充滿了愛心，也充滿無私的奉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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