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球暖化現象日益嚴重下,節能減碳的生活漸成世人共識,重視食物里程(Food Mile)的概念因應而生。這概念指的是從農、畜等生長地的農場到消費者購買地所運送的距離,里程越高表示食物運送過程越長,交通工具所消耗的汽油和產生的二氧化碳越多,加速了地球暖化與對環境的衝擊。因此,歐美各國開始推廣降低食物里程的行動,以減低對環境的傷害,也減少農產品被經銷商、進口商剝削的利潤,裨益於食物鏈兩端的消費者與農民。

再加上食物安全和農業土地都市化等問題,歐美和亞洲日本等地,開始有了低碳經濟體系與農產品地產地銷的模式,稱為「社區支持型農業」、又稱「社群支持型農業」(Community Supported Agriculture,簡稱CSA)。簡言之,CSA是指消費者與生產者的供需間對農產品的相互承諾與合作,透過生產者與消費者直接連接的網絡關係,促使雙方更緊密的互動。

這是種農業和糧食分配的社會經濟模型,消費者以會員方式固定向特定農場、農場組織或農夫訂購農產品,生產的農夫則定期(每週、每月或每季)將當季產品寄送到消費者手中。生產者和消費者透過直接、緊密的連繫,也共同分擔農業風險,是一種結合生產與銷售共同運作的模式,為農業發展的新契機。

CSA,農業

透過CSA制度,一群人開始合作來支持友善環境的農業,產出可靠安全的農產品(照片來源:王如禾)

一群人與一塊土地的相互承諾與合作

由於CSA源起於消費者對食安、土地、環境問題的重視,消費者會選擇認同向有理念的農場訂購農產,也可適時地拜訪產地的農場,進一步認識農夫和農地,甚至參與農耕等生產工作。此種產銷模式下,透過終端消費者的直接參與,農夫在特定消費者的認同下,取得預付款項的穩定支持,不必無謂地追求產量,能專注安心耕種,栽培出新鮮安全的農產品,進而友善土地與環境,為所有人守護大地,消費者也獲得高品質且安全新鮮的農產品。

從經濟面來看,CSA透過直接銷售方式,降低各通路的層層利潤剝削,農民的收益更合理且穩定,消費者也能享受物超所值的產品,這是經濟面的雙贏。就環境的角度而言,農夫可以更有自主性與尊嚴的選擇農作模式,採用環境友善的農法,如有機農法、自然農法、生物動態農法等,友善的對待土地,為環境帶來正面效益,土地和人都因此更健康,與大自然和諧共存。

農業科技研究院農業政策研究中心陳玠廷博士也認為,CSA不僅是現代人對土地、環境的反省,更是對現代社會食物生產系統的反省,過去食品消費者與生產者的斷裂關係,透過生產者、消費者及環境間的直接互動,得到修補與縫合,也強化了社群和社區意識。

CSA讓農夫更有自主性與尊嚴的選擇農作模式,採用環境友善的農法,友善的對待土地,為環境帶來正面效益(照片來源:台南新化迦南地有機農場)

美、日蓬勃發展CSA

CSA此種產銷模式在國外已行之有年,在美國、日本尤為蓬勃發展。美國國土遼闊,CSA的設計是由居住在農場附近的社區居民,直接購買在地農場的農產品,有機栽培的小農尤其獲得支持。生產者與消費者的關係連繫於預先購買、分擔風險外,也會透過換工、勞務、取送等環節建立更深層的互動。

同時CSA也內蘊了一種價值選擇和社會功能,消費者可運用社區力量來支持友善環境的農業,農場也可透過CSA制度與在地社區結合,捐助食物給當地弱勢團體,或提供工作機會、農務訓練、打工換菜等模式,這些都可與CSA農場連結,發揮食物安全、糧食保障、社會福利等多重效益。目前,幅員廣大的美國境內已有上萬家以CSA型態經營的農場,共同推動在地食物系統,成為現今CSA制度發展最蓬勃的國家。

日本的CSA概念,起源於60年代日本經濟快速發展、環境惡化,接連爆發重大公害事件,食安問題、糧食保障、環境污染等議題一再浮現,食品添加劑、轉基因作物和環境激素等危害食安的問題層出不窮。為了獲得安全的食物,開始有消費者對農產品的安全、栽培法等與生產者溝通,也與農民就生產哪些有機農產品、產量、價格、分配法等,簽訂預付貨款契約,進而參與田間作業。農民為回應消費者的期待與信賴,則致力生產安全、健康的優質農產品,與消費者共同維護當地生產環境,支持農業發展。

於是,在日本有機農業協會(JOAA)的推動與主導下,衍生出提攜制度(Teikei),毎個參與的家庭通過與生產者簽訂契約、義務勞動、預付款等方式,對支持的農場作出承諾,並得到相應的產品配額,也鼓勵生產者生產有機健康的農產品,讓生產者與消費者相互依存,共同承擔糧食生產的風險和分享利益。

日本的提攜制度可說是最早實踐CSA理念的模式,其所倡導的有機農業與永續農業,使民眾與政府更注重地方生態環境和永續發展,大規模推動了日本有機農業運動的發展,目前日本有600個生產消費的團體,提供食物給超過2,200萬人。

穀東俱樂部,賴青松

穀東俱樂部發起人賴青松談CSA時表示,在自己的經驗與實踐過程中,發現留住人才是新農村、新農社群存續的重要關鍵(照片來源:王如禾)

日本提攜制度的合作運動可區分為跨地區支持、社區內支持、由NPO與企業主導或以活化地區社會為目的的支持。目前日本最大的合作網絡為「生活クラブ」(Seikatsu Club),即「生活俱樂部」,其所奉行的理念是「生活就是消費」,倡議選擇什麼消費和如何消費,將直接導致未來的樣貌和要將什麼交付給下一代。標榜一種可持續、與自然共存的生活方式,使食物、能源和福利都盡可能地自給自足和循環流通,並同時思考當代和下一代的生活,因為安全不是留給別人的,是每個人持續製造的東西。

因此,生活俱樂部宅配給消費者的食材,皆嚴選國產、無添加、無農藥的安全食材。在日本21個都道府縣都有獨立運作的合作社,是一種企業聯盟的合作社,向其成員提供消費產品的開發和聯合購買,與承攬物流業務等,目前會員約有40萬人,有11家相關和附屬公司,含牛奶廠和運輸公司等。日本從提攜制度到生活俱樂部,或許與原始的CSA制度不盡相同,但都是消費者與生產者為追求飲食安全、健康、環保、活化社區、持續農業發展等為目標的自主性合作運動,最初是由消費者主導,漸漸轉變成消費者與生產者共同主導,甚至生產者主導,皆是為生產者與消費者創造更美好的生活,活化了農村社會經濟。

台灣CSA的發展與轉變

在台灣,CSA產銷模式受到關注與發展也已多年,台灣地小人稠的環境中,推動與模式自會因人、因地制宜而有所改變,多不侷限於一個社區,而是一個社群。吸引認同某農夫理念跨地域的社群成員,這些成員來自台灣各地,透過穀東制 (註一)、預約制、共同購買、農夫市集及蔬菜箱等不同型態來購買支持。這也意謂著CSA在台灣稱為「社群型支持農業」較為意真名確。

在台灣因農村創新計劃吸引許多青年回鄉,讓CSA有更多樣貌的發展。陽明山野蔓園主持人唐嚴漢也提及,台灣CSA最重要的一點是年輕人願意回到農村,年輕人要被看到,才能有合理的基本收入,因而可以深耕一個地方永續生活。當年輕人已經願意進到這個農業新浪潮中,他能獲得什麼機會?不是讓他們回鄉後,在經濟或被看見、被認同的這些事情上卡關,最後又回去都市。

穀東俱樂部發起人賴青松也表示,在自己的經驗與實踐過程中,發現留住人才是新農村、新農社群存續的重要關鍵。所以幫助新手農夫解決農作技術、找到一塊安心耕種的田地、一處定居的房子,再加上一群可彼此支援、傳授經驗的夥伴,夢想就可以落地生根,打造出屬於自己的共生共好家園。

野蔓園,唐嚴漢

陽明山野蔓園主持人唐嚴漢認為台灣CSA最重要的是年輕人願意回到農村,有合理的基本收入,可以深耕一個地方永續生活(照片來源:王如禾)

陳玠廷更指出,在談CSA時,不盡然是從消費者自身最關心的健康或食安這些價值出發,如果只是著重在這些價值,現今的消費者可以從許多途徑獲得這樣的農產品。CSA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環節,就是我們創造這種新的農業生產模式,它凸顯的價值是什麼?怎麼去吸引一群特定的消費支持?然後透過這個消費支持,讓這種農業運作的模式能夠永續經營下去,也是台灣未來要實行各式各樣CSA農業時,需找出的最核心關鍵。

社群支持型農業看似一場消費者運動,但核心價值更甚於此。在地小人稠的台灣,它的發展仍是漫漫長路,各式各樣的「變形CSA」正嶄露它的魅力,接下來我們將透過一些不同型態的案例,來看看CSA如何在台灣靈活的運用,創造與社區共生的故事。

 

註一:穀東就是股東,投資標的物是稻米,來自於「共同購買」的概念延伸的穀東俱樂部,由賴青松於2004年成立。由穀東們提出種田的資金,委託代耕的農民耕作,到了收穫的季節,穀東們就可平均分享到新鮮收成的稻米

 

指導顧問:古碧玲

責任編輯:胡善慧、吳素華

採訪撰文:王如禾

專題企畫:吳素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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