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以牧、吳欣芳、胡善慧

2013年科技部啟動「人文創新與社會實踐計畫」(以下簡稱人社實踐計畫),支持大學對社區在地困境與議題進行研究,並提出創新行動設計方案,進而提升居民生活福祉,以履行社會責任。人社實踐計畫推動與協調辦公室博士後研究員周睦怡表示,社區的優勢是擅長實作,清楚在地脈絡,但較難以將實作的經驗知識轉化成系統性的知識,而大學剛好相反,因此能有合作和相互協力的機會。

她認為,大學進社區不只是服務,也不只是履行社會責任,更重要的是,大學與社區無法各自單獨完成的理想或工作,有機會透過合作加以實現。如果希望地方實作的影響力能更進一步擴大的話,大學與社區的共作有一定的基礎之後,再透過大學將實作知識轉換成系統性的專業知識將有助於針對結構性的問題提出解方,甚至是提出可行的政策建議。

走出象牙塔 與社區結為夥伴

與社區建立關係成為夥伴,是大學進入社區的第一步,因此蹲點便顯得格外重要。過往大學時常被外界稱為「象牙塔」,當大學與社區結為夥伴關係,它對地方的了解就不只停留在冷冰冰的文獻資料,更是親自投入參與的「一手資料」。透過實際的接觸,大學才有機會深入了解社區,了解所面對的難題,也陪伴社區意識到這些挑戰。

周睦怡說,社區公共事務的運作常碰到兩種問題,一是社區發展協會跟里長是同一組人,使得權力過於集中,社區工作與政治高度相關;二是協會與里長對立,導致政治跟社造的資源無法整合。此時大學的進入,便可以補足沒有被里長或社區發展協會關注到的區塊。與社區產業經濟議題相較下,兒少及長照議題在社區中較為柔性,也是大學比較有機會跨越政治歧異,與社區共同投入和相互協力的議題。「對大學來說,議題的選擇不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而是透過實際與社區夥伴互動,了解需求,尤其是常被忽略的需求,然後與社區夥伴一起去嘗試尋求解方。」

面對問題,大學有多元的專業知識可供參考,但重要的是需將這些專業的知識轉換成進入社區脈絡的語言,才有機會為社區夥伴所接受。周睦怡強調,「接受」並不一定意味著改變社區,很多時候是換個視角重新看見和理解社區和所擁有的資源,由大學協助用不一樣的視角去看到或重新詮釋、再現社區過去被遮蔽起來的獨特之處。

以暨南國際大學團隊運用PM2.5微型感測器進行空污監測為例,為了讓小學生理解生硬的空污議題,暨南大學團隊將硬邦邦的空污知識轉換成有趣的翻偶劇和遊戲讓小學生能夠容易的吸收。同時也從生活上的空污減量運動著手,如機車怠速的實驗,讓孩童知道當父母騎車來載自己時若不熄火,PM2.5濃度瞬間上升所造成的空氣污染會有害健康。小學生理解這些空污知識後也會回家傳遞給父母,直接和間接地促進空污知識的推廣和空污減量的身體力行。

暨南大學進入兒童的脈絡及語境,讓社區孩童認識空汙。(照片來源:暨大水沙連人社中心)

藉由互助合作  打造「善」的社會 

所謂「善」,其實就是互助合作。周睦怡強調在實作現場中,大學不可能只靠自己,因為社區本身就是多元異質的組成,必須要能夠與不同群體合作才有機會開展工作。而在此的合作是指雙向、多方的,而非單向的輸出。因此大學要誠實的讓社區夥伴知道自己的「能」與「不能」,大學的確擅長提供點子和方法,但在地實作的關鍵仍繫於社區夥伴,尤其是各種想法如何操作化和在地化都仰賴社區夥伴豐富的地方和經驗知識。「這樣的互助合作,才會有來有往,持續傳遞互助互惠的精神和能量,也才有機會扭轉過去由上而下的主導,而能使實作方案更貼近社區需求並彰顯社區的自主性。這也是『善』所要傳達的概念。」

以成功大學團隊與小農社群合作減藥果樹認養為例。「過去果農在種植時如果碰到天災,就必須獨自承擔損失,但透過果樹認養的方式,果農在還沒收成前,股東就先用股金投入,分擔果農所承擔的風險。」成大團隊和農友也邀請股東們到果園現場。股東們為什麼要承擔生產者的風險呢?當他們親自到現場看就會知道減藥果園與噴藥果園的生態差異,就會知道自己所投入的金錢,其實也是在幫我們的家鄉養地。用友善的方式對待土地,土地也會以健康的果實作為回報,而更重要的是搭起生產者和消費者之間的情誼,不再只是透過冷冰冰的市場去定義。

這樣創新的在地經濟方案必須是漸進式的。周睦怡說:「在大眾觀念改變前,農友為了維持一定的生計,不會大規模的去作減藥工作,而是先以一個獨立的小區塊來試作。所以我們的實作方案都是從小規模做起,在過程中一定也會看到更多的問題,大學與社區再來一起想辦法解決。」

大學與台南大東原地區的農友連結,種植友善環境的減藥椪柑。(照片來源:新作坊)

從失敗中學習  持續做下去

雖然大學與社區依據自己的優勢與需求,進行小規模的社會創新方案,但單靠雙方的力量仍然相當有限,「網絡」的架構便顯得非常重要。周睦怡說:「大學有機會在教育系統內,影響在地的小學、國中和高中一起來建構在地社區的支持網絡,讓社區居民知道有需要的時候,能去哪裡得到協助。」

但要建構這樣的網絡並不容易。周睦怡深覺在每個階段,大學都會看到更多過去沒有發現到的問題。她笑著說:「成功無法複製,但失敗絕對可以。從失敗經驗中我們學習到如何去克服、如何調整團隊的做事情和溝通方法,然後繼續運作下去。」

總之,對大學與社區夥伴的在地實作最重要的,就是持續做下去。「我們希望將這樣的精神,傳遞給在過程中加入我們的夥伴們。雖然一開始參與的人不會太多,但只要堅持下去,讓大家看到大學與社區相互協力的能量與改變,相信會有越來越多人願意加入我們的行列。」周睦怡說。

周睦怡拜訪花蓮中平部落的「一串小米工作室」。(照片來源:新作坊)

教學研究應與真實世界接軌

臺灣師範大學社會教育學系系主任徐敏雄表示,從世界趨勢來看,教學研究應該要跟真實世界接軌,尤其世界越來越多元,單靠國家從上而下的力量並不足夠,必須從民間由下而上的在地力量,才能解決在地問題。但多數的教師在學術養成的過程中,無法讓學術與在地議題接軌,以致於許多老師對進入社區感到焦慮;再者社區實作往往需要長年耕耘,才能有成果發表,因此老師也需有面對升等壓力的耐性。

徐敏雄認為,社區大學深耕社區多年,有人脈和平台,大學則有資源與學術知識,彼此若能形成夥伴關係,將是相得益彰,但實務上的合作並不多,僅有像是東吳大學、陽明大學和北投社區大學的合作,及高雄中山大學跟高雄第一社大的合作等。2008年徐敏雄與萬華社區大學合作,進行了 4年強調社會關懷的課程與教學改革,但因學生與社大老師一週才碰一次面,一起在社區中的時間仍很短暫,為了能長期在社區耕耘,他成立了「台灣夢想城鄉營造協會」,透過在社區長期蹲點,才能解決時間不夠與信任不足等問題。

在「台灣夢想城鄉營造協會」實習的師大社會教育系碩士班碩二陳秋欣表示,透過實習的機會,讓他學習到書本上的理論連結到真實世界的狀況,而且透過與在地居民的互動,也看到分享自身的失敗和生命歷程能產生的巨大力量,這些獨特的經驗都是課程中無法獲得的。

徐敏雄表示自己不喜歡用「結果論」來看大學進入社區所做產生的「績效」,他認為大學進入社區最迷人的是人跟人之間的互動,以及一起面對問題、解決問題的那種美好。

學術  本來就是眾人之事

正如同科技部人文及社會科學研究發展司司長鄭毓瑜,在《新實踐與地方社會》一書中的推薦序所言:「學術,從來不自外於社會,本來就是眾人之事。社會『實踐』並非一廂情願的給予或指導,而是主動的參與、理解與形成共感,從而隨時修正與調整行動;讓所有習以為常的想法、做法都有更新的機會。」當大學脫離過往的姿態和指導的地位,願意走出象牙塔進入社區,相信更新的力量能讓停滯的社區重新擁有前進的活力,而這份活力,亦同樣體現在大學的老師與學生身上,帶動他們的研究及學習,更接地氣、更有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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