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盧明正

 換工不是物質上的交換,而是社區情感交流的延續。在基隆市暖暖區中有一個「防跌工班」,以「換工」的方式進入社區,協助社區長者的需求,讓互助共好的精神在社區中具體被實踐。

暖暖區內人口近4萬,是基隆市人口最少的行政區。4年前,透過科技部的支持,左下角工作室投入台北醫學大學的「以照護為本的活力展齡創新結盟」(A Care-based Innovative Networking for Active Ageing)計畫,防跌工班因而成立,並發展出換工的社區互助實驗模式。左下角工作室負責人王醒之表示,捨棄傳統慈善「單向給予」的概念,也不用工時計算,而是交換技能;並強調原本被視為弱勢的長者,可能成為生命故事的說書人或手工藝老師,因此每個人都有「可換之工」,這是將弱勢者視為社區中有意義的存在,同時讓社會互助的新關係。

簡簡單單的一支扶手,代表對家中長者的安全關懷。(照片來源:左下角工作室)

透過防跌工班 看見家庭關係的變化

防跌工班由中壯年的社區志工所組成。為防止長者在家中跌倒,需要安裝的相關設施包括浴室扶手、貼防滑條、改裝馬桶蓋、設置洗澡椅、改善浴室或走道照明等。志工進入家戶中與長者共同審視環境、討論方案、挑選材料,最後義務協助施工、加裝防跌設施,而材料費用則由個案家戶自行負擔。若家戶不便採購材料,可由工班代為購買。

執行防跌工班計畫的專員江淑芬說:「我最常問個案家屬知道自己的爸爸、媽媽上完廁所如何起身嗎?很多家屬都回答不出來,共同生活三四十年,以為一切如常,卻沒有意識到爸媽已經慢慢變老,如果浴廁不加裝輔具,將增加跌倒風險。」

工班專員柯逸民表示,他最常遇到長者隱藏自己的需要,甚至以「再活也沒幾年,不需要加裝握把」推託,最後只得在家人的強力請求下,才把浴室握把安裝起來。透過溝通與施作的過程,不僅解決了長者的生活需要,也提升了家人彼此之間的關係。

不過,也有家人反對的案例。一位年邁婆婆在考慮幾天之後,向工班志工說,因媳婦覺得安裝浴室握把而在牆壁上鑽孔,會破壞房屋的完整性,因此拒絕了工班的好意。江淑芬強調,許多長者為了孩子往往委屈自己,但家中若有小孩或孕婦,也會有握把的需求,任何人也都要面臨自己的老年,所以居家安全防護並不專屬於年長者。

浴廁把手通常是家中長者最需要的生活輔具(照片來源:左下角工作室)

循環換工  讓愛越換越多

江淑芬說:「防跌工班並不那麼計較換工的量或等值兌換,基本上沒有計量標準,主要是希望與社區連結。」如同早期台灣農業社會,不就是你幫我割稻、改天換成我幫你殺豬,街坊鄰居間互相幫忙,而社區互助就是以這種概念為出發點。

「有些人不知道自己可以換什麼工,工作人員陪伴他一起想辦法。」透過與長者聊天的過程,發現對方的長處。社區中有位80歲的郭阿姨,防跌工班幫她施作了防滑條,她便用吸管折成蝦子的手工藝來換工,並在社區裡開課傳授製作技巧,課程吸引84歲的朱阿姨前來學習。之後朱阿姨也去八堵國小擔任社會課短期教學老師,跟19位小朋友說眷村的故事,小朋友與校長討論之後,決定以「集體打掃眷村巷弄」來回饋朱阿姨的換工。如此的循環換工,讓大家對社區的「愛」越換越多。

「換工是幫助家中被孤立的人走出來,並獲得自我肯定的過程。」柯逸民表示,原本郭阿姨對自己缺乏信心,以為自己什麼都不會,無意間發現她會用吸管折成蝦子的手工藝,循環換工的故事就此展開。「從循環換工的過程中,長者可以走出家門與人互動,小朋友也從長者身上學習人生經驗,最後變成小朋友進入社區做清潔服務,如此換工的循環關係,就把社區活化起來。」

對於高齡長者來說,日常生活不外乎看電視,大部分時間感到無聊,當被問及拿什麼工來換時,多數長者會回答:「我哪有什麼本事來換工?」然而,透過詢問,即便長者需要考慮,不論換工結果如何,長者的生活價值觀已經開始產生變化了。

防跌工班工作人員施作前會與個案長者密切溝通。(照片來源:左下角工作室)

社區換工  讓愛轉動

藉由與長者聊天互動,主動發現長者的優勢。自許為「挖礦人」的江淑芬說,每一個人都有看不見的寶藏,需要慢慢挖掘。「曾有一位八九十歲的阿嬤,我們發覺她有一口健康的牙齒,詢問之下原來阿嬤有一套保養牙齒的方法,於是說服她拿分享牙齒保健之道來換工。」

換工過程中常有出人意表的插曲發生,對人與環境觀察入微的江淑芬回憶起,工班在一次進場施作時,看到個案家中的書櫃擺滿了中國詩詞的書,詢問之下得知,個案的60歲兒子曾經學過「用台語唸中國詩詞」,於是請他唸一段給大家聽,工班成員們當場被打動,因為太好聽了,於是又促成了「換工」。

江淑芬表示,工班志工們大部分都還在工作,多半利用假日服務,他們與高齡長者互動,並改善其居家生活環境,等於是預備自己迎接未來老化之時。江淑芬自2019年初接手執行「防跌工班」專案,至今已服務超過150個案家,她認為防跌工班透過進入個案家中服務建立互信關係,即便施作完畢,連結的關係仍在發酵,讓社區互助的愛一直轉動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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